南京师范大学 喻一冰
我裹紧身上的大衣,尽力不让寒风穿过缝隙钻向我温暖的皮肤。11月,已至深秋。和着沙沙落在伞上的雨点和簌簌落下的树叶的声音,人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忧郁所笼罩。事情总是这样的,好像人总要受困于“不得”。总是兴致勃勃地参与、总是干劲十足地面对。你努力了,但并不成功,总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也许那件东西也并不是那么好,但是在追逐的过程中不免给那东西增加了额外的筹码。生活像是站在游戏厅的机器前摇奖,眼见着那球要向最大的奖的洞口滚去,那齿轮又很适时宜的将球抛向别处去了。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一次、又一次、再一次,直到小盒里的游戏币用尽。
但秋日是美丽的,即便是雨中的深秋。焦糖色的梧桐叶子随着雨点和冷风落下,和人行道上暗红色的砖块拼凑成一份完美的画像。雨中的叶子和晴天里是大不同的。漫天的扬尘不再能让叶子盖上灰蒙蒙的面纱,雨点的滋润下,灰尘洗净,湿漉漉的。即使不小心踩上也不会把那叶子踩碎,发出破裂的脆响。萧瑟中带着点温情和美意,风一吹,雨一落,就把这怜人的梧桐叶子荡满整个校园。
结伴而行的伙伴,嬉笑打闹的朋友,耳语的情侣,一个清冷却美丽的傍晚。这样美丽的时节把我的忧郁放大,和这里格格不入。我满心怨气,像一颗愚蠢的鸡蛋。换句话来说,我也已经“受愚多时”了。但我还是不懈的随着人流,即便结果又是一次不愉快的陪跑。
我抬起头,蒙蒙雨帘之外,有一团柔柔的暖意,在雨后带着泥土气味的空气里氤氲开来,一时让我有些恍惚的感觉。是一束光。一束来自于路灯的光,把我整个笼罩包裹起来。我就在那片暖黄色的灯光中立着,像置身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把伞往后抬了抬,抬头看了看那盏我未曾关注的路灯。
一个遥远的声音顺着金黄色的梧桐叶子落到我的身旁,像上天送来的一封信。
“这一切,都是你的。”
我困惑不解,我有什么?无尽的失败,还是茫然而不可知的未来呢?
这个声音继续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它们已经等候多时。”
我不理解。我一直在苦苦追求,但我何曾拥有?
“是的,你总是忙碌,很少抬头。”
这个声音好像很苍老,却又温柔而有力,让我震惊错愕。让我信服。
Cold rain fell down my face when I just looked around
An old man walked to me/Begged for some pence
I found out all my pockets and gave him all the coins
He was moved and he said to me/Son I'll pay you a great great light
He directed me a way and pointed a broken neon light
He said just go and press the button and let it on/To find what you want
I did what he told me/Oh what a bright shine in the rainy sky......
盘尼西林的歌声在耳机里循环,当我再次抬起头,那声音却隐去了。只留下细密的秋雨和温柔的暖光。我一下子泄气了。积郁心中多时的怨意、不满、不甘,被消毒、杀菌、洗刷干净,然后从我心脏的某个容器里挥发了。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来。“人只有两种,幸福的和不幸福的。幸福的人不能因不幸的事变得不幸福,不幸福的人也不能因为幸运的事变得幸福。”
我恍然发觉自己的富有。虽然深秋之后仍有寒冬,但寒冬会有雪。虽然明年也会有新的挑战,但我也已然等待料峭的春风为一早就等在门口的彩蝶吹开耶路撒冷的第一朵玫瑰。脚下的落叶旁边,竟然还有一朵尚在开放的野花。艳丽的玫红色,随着风吹雨打而摇摆,这又何尝不是美丽的挣扎?我站在原地,错愕许久,好像再也想不起刚才忧郁的原因。
我被这盏温柔的路灯拥抱。拥抱了很久很久。直到我完全原谅了忧郁的自己,直到我发觉自己的富有和幸福。拼搏中结识的好友、登台后看见的风景、为我粲然的红霞、落日,秋风中飘下的焦糖色落叶、雨帘中的光、一盏一直为我等待着的路灯,我还能再索求什么?
我抱了抱落在身上的这束光,很小声地说“谢谢”。
生命是一种探险,何必在意长长的风期。